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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农场经历的文革事件

作者： 秦宗慈 【 原创 】 2021-02-14

【作者简介】秦宗慈，男，北京师大一附中66届高中毕业生，68年迁来镇江，69年3月下放到二师十一团四营十九连，76年回城。镇江高等专科学校退休教师。

我在1968年10月随母亲投亲来到镇江。很快，镇江迎江公社老新街居委会就来动员下放。在动员会上，居委会的一位老先生对我们说：苏联已经变修了，我们国家怎么防止变修呢？毛主席已经为我们指出了方向，“他老人家说，要这么这么这么就可以防修，这个‘这么这么这么’里面，就有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一条。”1968年底，镇江市已经安排我们到金坛县后阳公社插队。由于很多家庭要求下放知青在镇江过春节，于是推迟。春节过后，我们要去的地方已经改为了射阳临海农场，即刚刚组建的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一团。1969年3月7日，江边七号码头人山人海，镇江的父老送三千多知青乘十几条大木船出发。历经三天的航行，3月10日，我们终于踏上了苏北的土地，受到部队干部、当地农民、老知青（主要是无锡知青）的欢迎。到农场安顿下来，我分在四营十九连五排十八班，我们班和十七班一起住在一个大仓库。过了几天就参加劳动。

4月份的一天半夜，忽然大家从睡梦中被叫醒，原来是中共九大闭幕，要起来游行庆祝。我们稀稀拉拉的排队绕着连队走了一圈，喊了几个口号。九大前后影响我们生活的就是跳忠字舞，每天都要跳一跳，能跳的自然大出风头。允许唱的歌曲只有“金瓶似的小山”等几个，可是知青们还是喜欢“马儿啊，你慢些走”，更有《知青之歌》有人在私下唱唱，很快被宣布为反动歌曲。

转眼到了1970年，清查“五一六”分子忽然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连队的一位医生，糊里糊涂的被打成“五一六”分子。当时听说是让被怀疑的人站在一个凳子上，遭受轮番审问，不准睡觉，那谁也坚持不住，过一两天就会屈打成招要求什么就说什么。

1971年国庆节过得与往年有些不同，明显的是没有国庆阅兵，说是要节约。10月里一天，三营的兽医周以仁技术员来，兴致勃勃神秘兮兮的讲起前几天，师部来人在团部召开干部会议，周围岗哨林立，50米以内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然后或隐或现的说出了让大家都震惊的林彪事件。实际在这之前我已经由北京的亲戚来信中知道了此事。人们传说朱德在一次会议上对毛泽东说：“老毛啊，我说林彪不行，你偏说他行。”后来组织我们学习了揭露林彪反革命集团的文件，毛泽东的一贯办法是毒草让大家看，看了再批判，所以全文宣读“571工程纪要”。其中的“知识青年下放是变相劳改”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当时，同伴张锁定回镇治病，再到农场后在一次“天天读”时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我回镇江住了一段时间，现在非常羡慕镇江比我们小的小青年，早上带个饭盒去工厂上班”。

在19连，我干过很多种农活，插秧施肥除草，挖河养猪放鹅，磨豆腐卖豆腐，还做过“赤脚兽医”。我与当地农民陈钧关系极好，曾有几个月住在他的家里。几年后，我调到团部“炕坊”，隶属造纸厂，工作是人工孵化鸡鸭鹅。那时文革之风渐弱，农场亏本（我们一个团据说一年亏200万），国家不堪重负，农场开始改革收入分配，给定工作任务并记工分，比如要挖到并挑来300斤鲜草做绿肥，才满一个工，跟刚来时的不计工作时间报酬都一样有所不同。那几年，手抄本小说在知青中流传，我也借到过一本《黑塔的女子》。正好逢春节知青回家探亲，一位女知青又从我这儿借去，用回家探亲的机会抄写一本，据说用了一瓶墨水。又过了两三年，炕坊停办，我被调到团部化工厂，旋即到生产股做统计工作。生产股的王善坤股长是一位部队干部，作风严谨待人亲切，我一直保留着他和我们几个知青的合影，和他送给我的一本《毛主席手书选集》。

70年代初，农场已有邓小平的一些传闻，最具传奇色彩的是关于邓小平保护陈景润的故事以及陈景润的一些趣闻，一位技术员给我讲的时候神采飞扬，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一样。1974年，邓的复出已是众望所归，生产股的副股长在给我们读邓小平关于“整顿”的著名讲话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家还在传抄温庭筠的“从此谯周是老臣”的诗，据说毛泽东把此诗抄写送给邓小平，毛泽东究竟是何用意，也是众说纷纭，捉摸不透。

好景不长，1975年，评水浒等运动又开始了，矛头所向非常明显。1976年1月，周恩来去世，邓小平最后给周致悼词后，实际上就被解职。当时周恩来、邓小平的威望非常之高，团部的知青，年纪渐大，头脑不再那么简单。和我在一起的几个朋友，其中也有几个镇江知青，可惜姓名已经记不清，常在一起议论时事，大家对报纸上的东西不再那么信任，对很多事情颇有微词。这时兵团即将撤销，部队的干部面临撤退，知青中渴望回城的心情日盛。一时间，似乎人人在为自己的未来重新打算。

1976年3月，我因母亲身边无人照顾，获准回到镇江。和我一起回来的是团部的康顺伟，我们搭乘农场的一辆卡车，恰好在3月7日这天回到镇江。两人说起在农场整整7年，不胜唏嘘。

1977年中共十一大宣布文化大革命结束，随后，镇江知青与全国知青一样，几乎全部返城参加工作。文化革命之中的知青下放，可以说与文化大革命同时结束，成为了一代人永远不能忘记的一段人生经历，并影响着他们后来的几十年。

（后排右一为本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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