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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茅屋(外两篇)

时间:2021-02-17   作者:孙向学  【转载】   来自于:腾讯网    阅读



散文三篇

孙向学

孙向


  茅屋


茶场的茅屋,坐落在陡坡上,坡被挖成了阶梯状,每层阶梯建一排茅屋,上下有两排, 每排住五户人家。
茅屋大概是匆匆忙忙搭起来的,柱子歪歪扭扭,檩条细小,茅草单薄。不过, 茶场地处大山的褶皱里,四周有大山的庇护,再大的风也掀翻不了这些茅屋,《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所描绘的情景,在茶场不会出现。只是墙太过简陋,前后左右,甚至连门,都是细竹破成两半后所编,编得相当粗糙,四下透风,处处暴光, 大家用旧报纸或破纸箱之类的东西糊到墙上,一是堵住寒风的肆意侵入,二是挡住了洗身换衣,身体隐私可能被邻居的偷窥。报纸糊得再严实,声响是隔不住的,人们担心声音的隐私被传了出去,行走蹑手蹑脚,用耳语说话,自有一番难堪、压抑和不快。
我和妈妈住进那间茅屋时,左右邻居已先住了人,他们早已把他们的那面墙用纸糊好了,妈妈仍是不放心,她东讨西讨弄来了大叠的旧报纸,让我熬了一锅面糊糊,母子俩奋战半天,终于将四面墙糊上了两层纸。仍不严实,寒风仍然能呼呼地灌进来。我和妈妈到茶场是11月底,云贵高原11月底已是手指能冻疼的季节。那晚我就被冻醒了几次。
住茅屋还有许多麻烦的事。夏天,茅草间生活着一种黑色小蚂蚁,其身乌亮瘦长,它们经常掉到你的脖子或手臂上,弹去稍慢,它会出其不意地给你狠狠一口(也可能是用尾针蜇的),这东西跟蝎子般毒辣,只一口,被咬处便肿如黄豆般大,疼得钻心。我和妈妈深受其害,又奈何不了它,只能家中备上碘酒、清凉油之类,挨蜇了赶快涂上药。
屋里潮湿也是个头疼的问题。茅屋靠山体,只有半米之宽,一年四季阴气袭人;一场大雨下过,山体与茅屋间的排水沟排水不畅,雨水便灌进了屋里。造屋者当初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屋里的地势是外高里低,灌进屋的雨水不能全部流走,靠里一面便留下了汪汪一层水,十天半月干不了。妈妈本来就有严重的风湿病,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我的床靠里,常被浸在水里,住了两年,我也感到身上这也疼那也酸,妈妈唉声叹气,说是屋里的潮气把我害了。
茅屋有它的种种不是,住久后,我发现,屋外自有它迷人的风光。
我们住的茅屋在下面一排, 往前走十多米,下一个十多二十米的陡坡,便是布柳河。布柳河除了洪水期是浑浊的外,一年有十个月清澈透明,绿得令人心醉。河对岸那面坡,有许多枫树,一入秋,桔黄的、浅红的、咖啡色的枫叶染了一山。初春的时候,它们的叶子则统统是嫩绿,飘出沁人肺腑的清香。坡的一角有片金竹林,金竹是做鱼杆,编竹篓、竹椅、竹桌的上等材料。春天长笋的季节,一场雨下过,粗若手拇指的竹笋争先恐后往地上冒,采回几支,剥去壳,切细了和春节时留下的腊肉一炒,味道清甜鲜美。

茅屋门前一条两三米宽的人行道,道那边有一米多高的坎,坎下有块小小的熟土,开春的时候,我随意地种下了南瓜、丝瓜和黄瓜,想不到它们竟蓬蓬勃勃地长了起来。我砍来树枝,借着坎的地势搭了一个瓜棚,瓜藤密密匝匝爬上架子,吊满瓜果。我们家和邻居家都养了鸡,烈日当头,鸡们挤到瓜棚下避暑,久不久不经意地啄一下吊下来的嫩瓜。鸡们悠闲的模样令人疼爱,瓜就任由它们去啄,我是不去哄赶的。

最惹眼的当是十多米处,茅屋大门正对着的那棵老桃树,它的主干粗若面盆,枝桠快伸到了我的瓜棚上。我和妈妈到茶场的时候,正值深秋,寒风一扫,它只剩下了光枝。春节过后,妈妈有一天早上到布柳河边洗衣,路经桃树下,突然惊喜地叫我快来看,原来枝桠上布满了花骨朵儿,有的已绽开了红艳艳的花朵。桃花开了足足一个月,妈妈时常倚在门框凝视它们,久久不愿离开。我想,桃花定然给妈妈沉重压抑的心情带来了些许抚慰。
这排茅屋住着五户人家,除了妈妈是“ 劳动改造” 对象,另有两家大致如妈妈的身份。但把这茅屋说成是“ 牛棚” ,似乎说不过去,因为另两户是响当当的革命工人,上面一排规格一样的茅屋,住的也大都是茶场工人。看了季羡林老先生的《牛棚杂忆》,觉得他们好幸运,住的是瓦房,冬天还可以烧煤取暖。对“ 牛棚” 的解释,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文革” 期间,哪怕是有暖气的高楼大厦,只要住的是“ 牛鬼蛇神” ,都应叫“ 牛棚”。
在茅屋住了三年多,妈妈获得了“ 解放” ,担任了茶场的会计,住房也从茶场的角落,搬到了中心地带的瓦房里。瓦房只有一间,十多平方米,居然有天花板,隔音效果很好,妈妈办公和我们吃住都在这小屋里,这里没有潮湿,冷风灌不进来,隔邻人家吵架,这边也听不见。不过,那枫树,那竹林,那碧水,那桃花,那小小的瓜棚,在家门口见不到了。


生病


1974年,我寄宿玉洪中学读书。有天傍晚,感觉昏昏沉沉,硬顶着到下晚自习,头重脚轻回到宿舍,一头扑到床上,对集体宿舍数十人熄灯就寝前那几十分钟的喧闹,便浑然不知。
晚上做了许多恶梦,最为可怕的是我独自仰卧于一间空旷偌大的庙堂里,梁柱上或蹲或附着许多妖魔鬼怪。它们或大或小,或男或女,或青面獠牙,或长耳吊眼,或口流残涎,或鼻喷污血,或突兀扑到我眼前,或倏忽远离我至遥远的天国。我怕得惊叫,吓得发抖。
肯定是我恶梦里大喊大叫了,同学叫来了班主任杨老师。
杨老师墩厚壮实,满脸络腮胡,声如洪钟,性却温善。他是我初中两年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是他叫醒了我?醒来的感觉房子犹如转动的磨盘,我则躺在磨盘上。我认出了杨老师,好像还费劲地叫了他一声,便又陷入了恍惚中,我似乎听到杨老师说我是打摆子,病得很重。后来得知,打摆子即为疟疾,是一种被蚊子叮咬后,可以要命的疾病。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陷入了妖魔鬼怪的包围之中。这一次我是大难临头了,它们竟然将我抬了起来,脚步零乱、踉跄地不知要掳我至何处。正在这危急关头,妈妈来了,她一声声轻柔地呼唤我,妖魔鬼怪见状大惊,弃下我逃得无影无踪。我突然睁开了眼。
我一眼望见了妈妈。委屈、痛楚之中见亲人的泪泉水般涌了出来。妈妈眼含焦切的泪水,她见我醒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绽出了笑,她一边给我擦泪,一边说:“ 别哭, 妈妈来了, 带你回家治病。”
那时是初夏,阳光已经很辣,妈妈只穿一件浅灰色唐装,我穿上妈妈带来的两件厚厚的冬装仍冷得哆嗦。我全身虚弱,走路的劲都不够,一出宿舍门,妈妈就要背我,我不肯,都上中学了,还要妈妈背,怕碰见同学被笑。那时大概是上午已过课间操,学校操场没人的踪影,只有教室传出琅琅的读书声。我的教室在上数学课,杨老师的讲课声我都听到了。
“ 回家要向杨老师请假的。” 我对妈妈说。
“ 请了。” 妈妈说, “ 是杨老师走四公里到公社打电话,叫妈妈来接你回家的呢。”
我心上涌出一股对杨老师的感激,放心地跟妈妈走出了校园。
走出校园转一个弯,不见了学校,妈妈蹲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腰背。我忸怩了一会,还是趴到了妈妈的背上。
妈妈的背暖暖的,有一股淡淡的馨香,一颤一颤的像催眠曲,像摇篮,不一会,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小时我不知多少次赖在妈妈的背上不愿下地,还要妈妈一边走一边讲故事,还“ 月亮为什么会跟我走呀” 等等一个一个怪问题拿来问妈妈。那时小,不懂事,现在都初中生了,半个小伙子了,哪还能要妈妈背呢?妈妈背我走了一段路,我迷迷糊糊要下来走。走一走,妈妈又一定要背我。走一段,背一段,我和妈妈慢慢地回家。家在茶场,若尽走公路,离学校有六七公里,抄小径涉过布柳河,爬过黑弯沟,可省去两三公里。 
雨季还没到,布柳河水浅浅的,绾裤脚到膝盖就能涉过。清洌洌的水里有无数小鱼在卵石间奔跑,每次过河,总会有鱼跑瞎了眼,撞到我的脚跟上,有种酥痒痒、甜腻腻的感觉。这一次,我又想体验这种感觉。
“ 听话。” 妈妈说, “ 等你的病好了,再自己过,呵!”
快到下午,我和妈妈终于回到了家。
我的病似乎加重了,妈妈扶我到床边,我软绵绵躺下去便不想再动一动。妈妈也精疲力竭,但她没喘一口气,就跑去叫来了场医。吃了药打了针,妈妈紧跟着烧热水给我擦身,熬稀饭给我喝。忙完这一些,已是傍晚。有妈妈在身边呵护,那晚我不再做噩梦。半夜曾醒来一会,隐隐约约听到妈妈在嘤嘤地抽泣,呢呢喃喃在说些老天保佑我的话。上小学二年级时,爸爸去世才两个来月,我患阑尾炎住院开刀。妈妈带我上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我要住院开刀,妈妈一下子就捂住脸呜呜地哭开了。妈妈那时不到三十岁,实在难于承受刚丧夫,唯一的儿子又住院开刀的双重痛苦。医生安慰妈妈,妈妈的同事劝慰她,我腹部尽管疼得直不了腰, 也会说:“ 妈妈不哭呵,我不怕开刀。”
想安慰妈妈,劝她别哭了,努力捕捉了一会,妈妈的哭声细若游丝,渐渐消失了,我心里一宽慰,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感觉脑子清醒,精神好多了。只是身子轻飘飘,还是有气无力。妈妈上班去了,留条子叫我吃温在锅里的面条和放在案台上的药。
我依妈妈说的做了,然后搬张凳子到门口晒太阳。
一边晒太阳,一边望着眼前的景物东想西想时,妈妈拿着一包东西回来了。妈妈当时是茶场的会计。会计工作不很忙,有空闲了妈妈还会和工人们上山采茶打柴。但我病了,妈妈是不会走远的。妈妈带回的一包东西是白糖饼。她将两个饼放在烧开的水里,再放进几调羹白糖,调成稠稠的羹。这东西又香又甜,是那时妈妈发明的高级点心。看我吃了,妈妈又匆匆上班去了。
在妈妈的精心调养下,三四天后,我完全恢复了健康,又能入水钻山了。礼拜天,妈妈送我回学校。那天天气和我回来那天一样的晴朗,但心情完全两样,我和妈妈有说有笑,还突然往前跑一段,然后躲于树后,待妈妈走过去了,再从后面追上去,吓妈妈一跳。
到了布柳河边,妈妈倒了十多个李果到浅水里,拿出一张手帕叫我抓住四角,然后她将水里的李果一个一个洗净了,甩去水,放到手帕里,然后将手帕的四个角连结起来,包成了一包,放到我的书包里,让我带到学校吃。
涉过河,不远就到学校,我叫妈妈别送了,妈妈拗了几拗,同意了。我绾好裤脚,涉水过布柳河。过了河,我回头望,妈妈还没走,我挥着手叫妈妈回去。她也挥挥手,意思是要我走。怕我不走,妈妈就在河边走了走。我走了几步,回头望去,妈妈却走回到了原地。见我一回头,她就又招手,叫我走。我想,我不走得没了影,妈妈是不会先走的。
走过几百米的田埂登上一个小坡,上到了公路,再转一个弯,我便望不见妈妈了。

我的酒缘


我父亲是东北人,东北人能喝是出了名的。我父亲却不沾酒。有朋友来做客,父亲买回一瓶酒,只劝别人喝,自己偶尔沾一沾,也是龇牙咧嘴皱眉头。我和姐姐有一次偷偷往饭里浇两调羹酒,以为味道美,殊不知又呛又辣,白白浪费了一碗饭,结果再不敢沾酒。
看来我和父亲一样与酒无缘。
不料上高中时,我突然变成了“ 小酒鬼”。
我的语文老师韦开端,号称“ 酒神” ,两个鸡蛋一二两黄豆,半斤酒,可当主食。节假日,几个单身汉老师聚在一起,他能将二十来度的散装米酒喝下去两三斤,然后还能背《红楼梦》里精彩的诗章。聚餐的机会不多,韦老师主要还是自斟自饮。他用军用水壶装酒,一壶酒一斤九两,一周喝两壶以上。韦老师喜欢酒却不乐意去买酒,中学离公社供销社两三公里,一个来回,得花很多时间。韦老师认为我的作文写得不错,爱屋及乌,认为人也够意思,一来二去,他有好吃的都叫上我。买酒的苦差自然而然成了我的专利。我是学校的田径队员,有时韦老师将菜逐一弄上桌而又发现酒不够时,我就得施展业余特长,在他限定的时间内跑步去将酒买回来。
有功劳当然就有奖励。韦老师对我的奖励除了要我好好学习外,还给我酒喝。我开始接受不了酒,他说不喝酒哪里是大男子伟丈夫呢?他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千古绝句都是他喝得飘飘欲仙,写出来的。末了,他还高声朗诵曹操的名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先是一两调羹,然后论杯上两。
插队时全大队知青开会后聚餐,直径两米的大桌子上,每人面前摆一海碗酒,知青头头说喝就喝,谁也不能多喝,也不准赖一口,更不许别人替喝,看谁先倒。广西人喝酒喜欢醉倒一两个人,没有一两个倒下,吐得一塌糊涂,这酒便喝得没了意思。全大队数十名男知青中我年纪最小,这一喝却喝露了脸— — 只有我没有醉倒。
这下我才知道,我血管里流的是能喝酒的东北人的血,只要得到调教,训练有素了,也能“ 大碗地喝” ,并且战无不胜,也成酒桌上别人敬畏的“ 酒神” 了。
1984年仲夏,在南盘江壮族村子里教书的文友黄爽,邀我们下去采风。说去采风,其实是去喝酒。那年我24岁,血气方刚,喝酒还怕谁?几次笔会活动,我和黄爽联手,喝倒了许多人。下去采风的几个文友,喝酒水平与我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黄爽在我们来到前,吹了我们一通后,将村里能喝善喝的人组成了几拨,准备轮番向我们进攻。壮族汉子是喝酒能手,最善斗酒,知道我们这伙城里来的人这么能喝,兴奋得摩拳擦掌。
那一次喝酒,鏖战场面之壮烈,在我的喝酒史上称得上史无前例。我们进门一看,大大小小八九个装酒的塑料桶排成一列方阵,喝酒的碗一碗能盛半斤酒,饭桌由两张长台拼成,主人安排我们与对方一一分开坐下,河界分明,对阵的形势跃然台上。黄爽是当地土著,也是我们的文友,斗酒的立场站在哪一边都不合适,都得挨骂,他怕左右不是人,便充当“ 马夫” ( 专职倒酒的) 。大家都坐下后,他大喝一声“ 倒酒” ,十几个空碗便都盛满了酒。酒是壮家自酿的米酒,味道香纯,度数低,但一口就是半斤,一般人都受不了。喝酒的规矩有酒过三巡之说,说归说,一坐下就干三杯的恐怕已不多,壮族人则不然,酒风容不得半点含糊,受不了也得喝,否则他们就没了热情,没了好脸色,没了你这个朋友。我们都知道这个规矩,不用多一句劝酒话,个个端起碗仰头就喝下三碗,喜得那伙壮族汉子啧啧称赞声响成一片。
三碗酒下肚,紧接着往火辣辣的肚里塞大块大块的肉。都吃得差不多了,斗酒便开始了。广西人斗酒,其实不是比酒量,而是比拳。酒桌上常听到的“哥俩好哇— — ” 或“ 来呀哥哥” ,便是正式猜拳前的启始号。壮族汉子个个能喝,如果真的像我插队那次那样,一碗一碗比下去的话,黄爽哪里用得着组织几拨人马对付我们?他知道我们厉害,是知道喝酒厉害的同时,划拳更加厉害。
划拳声忽紧忽慢,忽高忽低,碰到打个“ 通关” ,欢呼声顿时如潮;如果这方几个已败下阵,最后一个挽狂澜于既倒,反而将对方统统击败的话,叫好声更是要掀翻瓦顶了。吐的吐了,倒的倒了,我醉眼朦胧,知道对方的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但酒性拳瘾均已发作,只管一往无前“ 斗” 下去。
屋角外十来米处便是南盘江,正逢雨季,江水暴涨,惊涛拍岸,也被我们不断的吼叫声淹没了。在那小小的壮族小山寨里,我们和一群硬朗铮铮的壮族汉子一同醉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1988年我到深圳后不久,就和几位善喝酒的老师交上了朋友。忙了一天,晚上几个朋友对着几碟凉菜或围着火锅,一边喝一边高谈阔论,那惬意什么能比得上?
在我的酒友中,大浪淘沙,已换了一拨又一拨,但老饶、阿湛、张哥、林哥、爱松等几位一直是我的铁杆酒友。一眼望去,饶似《 烈火金刚》 中的“ 猪头小队长” ,稍一相处,才知他一举一止陈佩斯似的可爱。饶的酒风极憨厚,拳输了绝不会赖酒,但常常会“ 憨” 过了头。有次我拿了一瓶“ 人头马” 找到他等几位酒友,大家都说洋酒贵而不好喝,哪里比得“ 二锅头” ,饶立即说那好那好,这瓶就归我一个包了。大家也都乐意。不料我们几个一瓶“ 二锅头” 没喝完,他一瓶“ 人头马” 就见了底。正赞叹他如此豪杰,突见他眼睛发直,踉跄几步冲到酒店门外,摆马步, 双手按膝,仰头长啸,几声“ 呕呕” ,将一瓶“ 人头马” 全吐了出来。绝就绝在他抹抹嘴,回到桌边又和我们干“ 二锅头”。
这几年我的过敏性鼻炎日趋严重,发作起来喷嚏打得眼冒金星,双耳轰鸣,眼泪鼻涕一起流,这顽疾最怕酒精刺激,我却照喝不误。
酒照喝,鼻炎照治,个中的矛盾谁能解?

呜呼,我的酒缘。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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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向学,男。多篇(部)作品在《中国作家》《十月》《花城》《山花》《广西文学》《广州文艺》《湖南文学》等文学期刊发表,并被《小说选刊》等选刊及相关年选转载。长篇小说《岭南烟云》获广东省第七届五个一工程奖,并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深圳湾》,在央视等多家电视台播出;中篇小说《一色》获《广州文艺》第二届都市小说双年展奖;长篇小说《沧桑》获第二届广东省有为文学奖;长篇小说《落尘》获第五届深圳十大佳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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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杨可盈

作者 | 孙向学

图文 |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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