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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风尘录

时间:2021-10-22  【原创】       阅读

南下.  诱人蛊惑

 

公元一九七一年是农历辛亥年,山城重庆八区(市中区、江北区、南岸区、九龙坡区、大渡口区、沙坪坝区、北碚区、南桐矿区)突然闯来了一群穿着绿色军装的人,他们高举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旗号,在各区教育局的配合下,到各个中学四出巡回演讲,宣传伟大领袖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林副统帅 “大力发展橡胶事业,满足全国人民需要”的“重要”指示,号召广大知识青年奔赴遥远的云南边陲,“屯垦戍边”、建设边疆、保卫边疆。他们极尽巧言令色之能事,天花乱坠、激情昂扬地向一群稚气未脱的初中生兜售着云南边疆美好的图画:“头顶香蕉、脚踩菠萝、一手抓花生、一手拿甘蔗……”,“领工资、吃大米、发军装、配武器……”。

重庆不幸,自文革起始,派系武斗不断,我们本应于666768三年小学毕业的娃娃,因此失学,游荡在街头田间整整做了三年的混世魔王。好不容易69年底才一并“三届同堂”进入中学,文化没学得几斗,倒是学工、学农、学军、大批判不断,甚至还亲历了对大哥哥大姐姐上山下乡的残酷“动员”。这下好,刚刚才“读书”一年多点,又有人来动员保卫边疆了。

面对那群“军人”的蛊惑和感召,这群共和国绝无仅有的最没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几乎毫无选择余地地“欣然”接受了。反正那年代正盛行“读书无用”,那时年轻人的命运就只有边疆和农村,你还能咋地?于是乎,有激进者,以为这是一场伟大的革命运动;有好奇者,把它当成一次有趣的人生旅游;有懵懂者,向往课本上那西双版纳的“美丽富饶”;亦有无奈者,不愿重蹈大哥哥大姐姐们被“动员”的覆辙。小青年纷纷积极踊跃报名,个别人甚至竟以血书明志。三线建设重镇重庆也随之破天荒地大规模出省输出热血青年到边疆。当年,他们的总数,达到了24000余人;他们的年龄只有1517岁;他们的行期是1971年的3月至9月。

多年以后,在浩瀚历史中游荡的我偶然“八卦”地发现,这一历史事件的背景中,竟然与1969年的中苏边境冲突和1971年的林彪事件,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隐约联系: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于1969年中苏珍宝岛冲突后的106日开始组建,197031日正式成立;四川(含成都、重庆)支边青年初中没有毕业就被急匆匆动员支边,要求全员到达的时间恰巧在所谓的林彪“一号令”后,“913”事件前夕,性别比例还特别要求有6成男生,4成女生;当年坊间传言说某军区专为此拨了两万条枪给云南生产建设兵团(至今未被证实、不足为据);支边青年刚到云南时军训频繁,大有时刻“准备打仗”的架势……。

 

南下.  故土难离

 

车辚辚,马萧萧,

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

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

哭声直上干云霄。

……  ……

这首《兵车行》为唐代诗圣杜甫所做,笔下描绘的是一幅古代戍卒亲属送别儿子、丈夫、父亲开边出征时震人心弦的送别图。它和今天的情景十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公元一九七一年四月二十二日,这是一个令许多人一生永远难以忘怀的日子。这天,重庆市江北区一千名稚气未脱的小青年,背负着简单的行李,在一群现役军人和带队老师的率领下,正启程奔赴遥远西南边陲的西双版纳热带丛林,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建设兵团的行列。

这是一支满脸稚气的小青年组成的队伍,个别年龄尚不足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也混迹其中。他们并未能等待到初中毕业,甚至不少人连小学也没有真正毕业过。要知道,每年五至九月的云南,正当雨季,那时正是道路泥泞、滑坡塌方四起的季节。他们在冒着生命的危险踏上征程。这支队伍中的人,有一个让后辈们至今也搞不太明白的共同光荣称号——“重庆支边青年”。

他们从早上八点到各自学校集合,九点到区委球场集中,聆听领导们一番动员训话后,再浩浩荡荡地步行到菜园坝火车站。他们身边一直围绕着数倍于他们的人群。除了维持秩序带着红色臂章的警察外,有穿着灰蓝服装的中老年男女,也有穿着各色服饰的同等年龄的少年。那些一路上时而不停叮嘱唠叨、时而失声落泪的,是支边青年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嬢嬢和哥哥姐姐;那些不时嬉笑打闹、口出粗话的,是支边青年们的同学挚友;那些面容悲戚、默默地远望队伍的,则是爱慕着某个支边青年的初恋对象。他们,都是来给支边青年们送行的。

      正午时分,队伍缓缓走进菜园坝火车站时,每个支边青年只有两张优待的送亲站台票,多数送行的人群被挡在了进站口的大门外。支边青年们在无休止的道别声、叹息声、哭声和更多的注目与摇头中,登上南下的列车。车站内月台,人山人海,上千双手不停地在车内车外握了又握、挥了又挥,上千张嘴在车上车下一再的叮嘱、一再的道别。“呜……”,随着一声汽笛拉响,数千个声音突然转换成撕裂心肺的大哭、惨叫,哭声、叫声盖过了轰鸣的汽笛声,盖过了雄壮的革命进行曲,响彻车站、响彻鹅岭,响彻云霄……,数千双手开始用力地捶打车窗、捶打自己的胸膛,震撼着缓缓行进的列车,震撼着默然无语的山城……

别了,重庆!别了,我的故乡!别了,我的亲人!别了…… 

 

南下.  列车途中

 

年轻人的情绪,放,能一下子震天动地;收,也就在那一瞬间。这不,列车才过九龙坡,哭喊声、抽泣声就渐渐趋于平息。女生们沉默不语,只是悄悄地拿出家里自制的小食品,一边细细地品味,一边观望着窗外一飘而过的风景,仿佛要把山城故土的记忆,牢牢吃进肚里、深深刻在心底。男生们则如放飞的鸭子,纷纷掏出廉价的香烟,放肆地抽将起来,顿时车厢四处弥漫起腾腾的烟雾,烟雾中不时夹着一声声故作豪放的调侃:“嘿!刚才看你他妈伤心的,鼻涕都流出来了”。“滚你妈的!你也差不多,哭得像个小狗似的”……。接下来,似乎受到了女生们情绪的感染,不一会儿,男生们的打闹声很快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也把视线投向窗外。

故乡的山山水水,在飞驰的车窗外如电视画面般一帧帧闪逝,山城都市林立的一幢幢高楼渐渐在视野中消失,一片片充满生机的丘陵田园不断在眼前流逝,迎面而来的,是云贵高原边缘地带那一座更比一座高的大山。那山,很翠,覆盖着绿茵茵的树林。那水,很清,宛如一串碧绿的翡翠。故乡,你真美!只是我即将离去……

“哟!过小南海大桥了,快出重庆地界了吧?”。“哎哟!到赶水了,要进入贵州山了”。“哇!好雄伟的大娄山!可惜天快黑了,不晓得看得见娄山关不?”。“嘿!遵义到了。他妈的!怎么都睡着了!”。一夜无语……

清晨,南下列车驶入云南境内,穿过一座座巍峨的大山,迎来了一片一马平川的原野。原来高原地带的云南,还有如此一望无际的平地!那褐红如血的土地,到底意味着是肥沃还是贫瘠?那一地绿色如茵的庄稼,到底呈现的是富庶还是贫困?我有些搞不太明白……

 

南下.  走马春城

 

423日中午。南下列车到达春城昆明。连昆明南窑火车站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兵团的汽车就赶紧把小青年们拉到了郊外的财贸学校,用腾空的学生宿舍把大家安顿下来,说是怕大家人多地不熟,小青年容易惹是生非。

424日上午,原本以为要继续上路前行,带队的现役军人却蹊跷地放了我们半天假。“走!逛逛昆明城去!”,大家三三两两地邀约着,开始整装上路。

第一次来昆明,大家不识路,就向路人打听哪里“最繁华”。热心的昆明人告诉小青年,向前经过穿心鼓楼就能进入昆明市区,百货大楼“最繁华”,可以坐车,也可以走路。 “什么?串堂葫芦?”,小青年们捉狭地笑了起来。出门没带多少钱,多数小青年选择了走路,好在那时的昆明城似乎不怎么大,四川人走路也还是挺行的。

沿途,小青年们一路嘻嘻哈哈地打闹着,一见着成双结对骑车而过的情侣就起哄,对着人家大叫“背着娃娃谈恋爱”。一见着戴斗笠穿民族服饰的少数民族就稀奇地围观,说是“斗笠可以当锅盖”。一见到叮叮当当响的马车,就叫着“汽车没有马车快”。弄得那些个昆明人哭笑不得,还不敢发作。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不时叨念着“云南十八怪”,什么“粑粑叫饵块”,什么“鸡蛋串着卖”…… 。随后,一阵儍笑,继续大步前行。其实,那时候的小青年,对什么是“云南十八怪”,也最多只是略闻一二,只不过是一路无聊逗趣,撒欢着小青年的顽劣而已。

进入昆明市区,小青年们有几分失望了。那时昆明市区就五华和盘龙两个区,加起来还不如重庆一个区面积大。道路两旁的建筑,不是白墙土基房就是红漆木板房,房不高,还有些破旧,就像四川的乡场一样(其实是我们不懂,人家好多是明清或民国时期的古董呢)。百货大楼也远不如重庆三八商店规模大商品多。只有南屏街的法国梧桐树,那整齐、那漂亮,是重庆不曾见过的,给小青年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失望之余,小青年们只得悻悻地拖着疲惫的双腿,返回了驻地,完成了一次走马观花的探寻。

 

南下.  滇越米轨

 

晚上,不明就里的小青年们突然被要求带上行李,然后被趁黑带到昆明火车北站,登上了滇越铁路的米轨小火车。这是要到哪里去?根据当时我对地理的粗略了解,昆明到西双版纳应该是没通火车。难道我们改变了目的地?懵懵懂懂的小青年们搞不清状况,只是对小火车内肮脏的卫生条件感到一阵阵恶心。

滇越铁路呈南北走向,是东南亚地区一条连接中国昆明和越南海防港(经中越口岸河口)的铁路,是中国西南地区的第一条铁路,因轨道宽度仅1米,故被称为米轨铁路。它曾在当时被《英国日报》称之为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相媲美的世界第三大工程。籍此,法国殖民者曾经殖民地越南把云南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滇越铁路滇段1904年开工,1910330日竣工,41日全线通车运营,已经60余年了不知是没钱维护,或许是不善维修,那米轨列车行进起来,总是晃荡不已,再加上那座椅是木制平板的,颠簸得屁股好生不爽,教人坐不是立不是,很是不舒服。好在夜色下的云南山区,时不时可看见四处有烧荒的火光,小青年们十分稀罕这刀耕火种的方式。屁股虽不舒服,但精神得到转移,这才渐渐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看!猴子!”天刚亮就有人在惊呼。揉揉眼睛,果然看见窗外对面山崖上原始森林的边缘,有几只猴子在树枝上欢快地跳跃,很是觉得新奇。不知不觉中,也就冲淡了先前心中的疑虑。

425日上午,米轨列车到站下车,这是什么地方?抬头一看站牌:开远。开远在昆明东南方向213公里,而西双版纳在昆明正南面偏西,完全是两个不同方向。为什么把我们拉到这个对方来?直到若干年后,我们才知道真相,原来是当时南下必经之地峨山发生了强烈地震,公路塌方,交通阻断,短期内不能乘汽车南下了;又担心小青年们知道了地震危险,呆在昆明会聚众闹事,于是才有了这个绕道南下的经历。

开远现是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下辖市,小有点繁华,但当时还只是个小县城。就那么几条街面,几分钟就可以转完,没有一点值得可玩之处。无聊至极的小青年们无处发泄,成群结队的四出游荡,不同学校的男生们开始相互调侃,言语中难免发生冲撞,从此埋下了到版纳后群殴冲突的导火索。好在很快又要登上更为艰难的路程,大家一时也无暇顾及深究。

 

南下.  一路烟尘

 

427日。天色未明,昆明军区就近调来近百辆带蓬的解放牌大卡车,先把我们的行李唏唏呼呼地扔到后面的拖斗里,然后把我们像牲口一般赶进车厢。我们的艰苦磨难来了……

云南南部的地形,以大山和坝子交替为特征,每翻越一两座大山,就有一个平平的坝子,一个坝子就是一座县城。坝子与坝子之间,汽车行驶约需半天,一日走两个坝子,就是小青年们的日程。那时,云南的省级公路就像如今的乡间小道,全是碎石子加泥土铺就。路窄、弯急、坡陡,晴天灰大,雨天泥泞。四月底的云南,还处于旱季。上山,蜿蜒百里,一路烟尘;下山,百里蜿蜒,一路烟尘。

解放军的汽车兵开车很粗野,解放牌大蓬卡车在公路上剧烈地颠簸。坐,不时被弹起、甩倒,屁股腰杆受罪;卧,人员太多,人压着人,腿脚都不能伸直;站,要拉住蓬杆,粗厚的篷布会把手磨出血肉。小青年们站不是、坐不是、卧不是,像牲口一般痛苦不堪。后面的拖斗左甩右幌,不时险象环生,惊起一身身冷汗。每一次刹车,总会掀起一股烟尘,直扑车厢之内,弄得人眼都睁不开来。云南的烈日很毒,不一会儿就能把车棚晒个滚烫,篷布把车厢唔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空气不流通,热闷无比,连放个屁都会经久不散,臭气熏人。当天日程是经建水宿扬武,每次停车,大家都是跌跌撞撞地爬下车来,只见到一个个蓬头垢面,全成了狼狈不堪的灰人,哪里还有半点时代青年的样子。匆匆地洗脸、吃饭,再上车、再洗脸、再吃饭。到达杨武后,在晒谷场边仓库里铺就的地铺上,万分疲倦的小青年们立马倒席即睡,鼾声如雷。

 

南下.  一路惊魂

 

428日,经元江宿墨江。大蓬卡车终于撤掉了帆布蓬,尽管一路烟尘颠簸依旧,但毕竟能用手拉住蓬杆、站起身板,呼吸新鲜空气,痛苦减轻了些许。下午,顺利到达北回归线上的墨江县城,立即被那里的景像吓了一跳:这也算是县城?稀稀拉拉不成街道的房屋,低矮而简陋,半截埋在土里,屋顶居然是木架和黏土夯就,墙壁也是竹条和黏土的混合,就像一个极度贫困的小乡村。当地的土著民(后来知道是爱伲族),一个个衣着破旧的黑色粗布衫,木板做就的坎肩上背着大大的背篓,一张张黑黝黝的脸庞,嘴里还不停咀嚼着槟榔,露出血红的牙齿和嘴唇,就像非洲原始部落的食人生番一般,教人不由增添了几分恶心和恐惧。

夜半时分,大家都在疲倦中做着各色的梦幻。突然惊觉床在抖动。不知是谁在大喊:“地震了!赶快起来!全部都到外面去!”啊!地震!小青年们纷纷如惊恐的脱兔般迅速夺门而出,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待小青年们逃到院坝里,只见仅穿着内裤的、抱着衣物的、披着床单的、裹着棉毯的,五花八门,一片狼狈不堪的场景,就像电影里那一群溃败的国民党散兵。大家只感到地在颤抖,腿在颤抖,牙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妈妈呀!我回不去了!”一个女生凄厉的尖叫声,立即引发了一大群女生的嚎啕大哭。男生们则不时大声的叫骂,宣泄地打砸着身边一切能够打砸的东西。惶恐,无法遏制的惶恐,弥漫在整个墨江县城的夜空……一夜无眠……

 

南行.  越走越凉

 

429日,经普洱宿思茅。清晨,车队继续向南进发。一路上,不时可见塌方的山体、震毁的房屋、哭泣的灾民、灰头土脸的抢险人群,虽然没有村村戴孝,但也曾见四处狼烟。好在运输车队马不停蹄地前行,满目疮痍也只能是一闪而过。尽管心情沉重,但前夜的无眠也化作了当日的困意。小青年横七竖八地倒在大卡车上,浑浑噩噩的昏睡到了思茅。

这是解放军思茅军分区的驻地,也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司令部的所在地,这里常年驻扎有大批的军人。军人就是军人,军人的高效率确实不同凡响。自从峨山地震发生,军分区的操场上,就用茅草、木桩、竹笆搭起了一排排的防震棚,像模像样,既舒适、又安全。惊魂未定的小青年们总算安定下来,又开始准备着第二天奔向下一个行程。

430日,经小勐养到景洪。大蓬车队继续南下,小青年们明白即将达到自己的边陲目的地,他们用希冀的目光不停地搜索着前方每一处印象。没有成片的香蕉林地,也没有满山的菠萝花生。能看到的,只有那越来越荒无人烟的山野和漫不见天日的原始热带雨林。被骗了?一股股阴森的气息伴随着车队滚滚的红尘向小青年们迎面扑来,一阵阵凉意在小青年们的心底陡然升起……

过澜沧江了,进景洪县城了。小青年们聚目凝视着,心里却在暗暗地揣测:澜沧江啊澜沧江,你是否还会让我们重渡?景洪啊景洪,你到底会给我们安排什么样的命运和归宿?

没有想象中的欢迎队伍,也没有预期中的驻足,车队仅仅在一团团部停留了几分钟,连尿都不让人撒,就又足不停步地继续向南前行。走着走着,小青年们突然发现,越走,前面的山路越狭窄,越走,前面的山野越荒凉,越走,后面的车辆越来越少。黄昏时分,他们像天女散花般地被撒落在景洪南面到大勐龙沿线的莽莽群山之中。那里,就是他们即将扎根边疆的青春营地。

……

雁南飞

 

雁南飞,

拜辞巴渝向边陲。

云岭关山重,

沧江月无辉。

一路艰辛一路尘,

几度回首几行泪。

北望慰父母,

儿待春日回!

 

                              重庆    杨宗祥

                            二零二一年七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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